浣衣人，在水一方

溪水绕石，潺潺流；

白鸭展翅，乐悠游

竹林随风摇曳，簌簌作响

石拱桥下，4位浣衣人

荡起水花，笑声连连

引来白鸭频频回眸 

然而，如此乡间意境背后

却有着不太和谐的寂寥日常

新冠疫情，隔阻了人与人的距离，却隔不断人与人的牵挂。身为医护人员的厦门慈济志工邱莲娜，时常关心阿志一家人的情况。电话里，得知阿志的爸爸关节疼痛，她特意请医院骨科同事开止痛药膏，访视时带过去。 

现年41岁的阿志精神残障，酗酒家暴，妻子不堪这样的日子，10年前离开了这个家。88岁的父亲周爷爷柱拐行走，64岁的母亲谢奶奶也有智力障碍，14岁的女儿小珍就读小学六年级。一家4口居住在倒塌了一大半的老木屋里，靠政府低保度日。 

2021年3月28日，时隔三个月，厦门慈济志工与连城志工，再次来到周家。昔日凋零的桃花，今已盛开。 

周爷爷柱着枴杖，一瘸一拐地走出家门，笑容满面地迎接志工。 

“身体还好吧！”人还没走到跟前，志工关切的语言已传进老人耳朵里。

“身体啊！痛风，不是这里酸，就是那里痛……”老人摇着头说。一段时日未见，满肚子的话滔滔不绝。 

进屋后，邱莲娜卸下大包小包：黑木耳、腐竹、花生米、黄花菜……“黑木耳要浸泡两、三小时，可以煮汤，也可炒。腐竹也要浸泡……”莲娜一再劝说周爷爷要注意饮食营养搭配。“哪里能收这么多东西？”老人乐得像个孩子，拿起这个又看看那个。

邱莲娜掏出随身携带的血压计、血糖仪，为周爷爷量血压、测血糖。“没事啦，我们都是一家人，您就把我当成是自家孙女。”之后，她又为周爷爷敷药、贴姜贴，以缓解痛风和体寒。 

周爷爷低头望着膝盖，手抹着湿润的眼睛，笑着对邱莲娜说：“哪里敢把你当孙女，老天会打雷哦。你们这么大老远过来，这样照顾，我很感动！”贴好膏药，周爷爷表示关节舒服一点了。 

“慈济人是把所有需要帮助的人，当作自己的亲人来对待。他们大老远来，不怕脏、不怕苦、不怕累。”连城志工郭女士一直陪伴在老人身边话家常。她曾参与帮扶周家，退休后加入志工的行列，继续关怀阿志一家老小。

“家里是我自己打扫的，叫妈妈整理房间，她总是不要。”常皱着眉头，口齿不清的阿志，也意识到居家环境急需改善。他带着志工走过满是家禽粪便的客厅，雕梁画栋今犹在，只是被侵蚀得摇摇欲坠。 

推开一扇木门，跨过一尺多高的门槛，异味汹涌而至。左侧有两间房，中间一口长方形的天井，两只白鸭不时地将头伸进黑色的泥水中觅食，右侧一排家禽的笼子，有兔子、鸡…… 

老旧的木板墙，干瘪出一条条皱纹，还有纵横交错的蛀虫纹路。取下红布门帘，老式床铺、衣柜的金色纹饰依旧清晰可见，整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堆着衣服。几个月前志工送给小珍的学习桌上也被衣服占领了，影响了孩子学习。 

“奶奶，你有哪些不要的衣服送给我，好吗？”

谢奶奶一脸疑惑，笑着对志工说：“你要啊！好啊！” 

志工打开编织袋，把谢奶奶过目的衣服一件件往里放。顿时，房间里异味四散。 

“这件太小了，穿不上；太脏了，也不要了；这件有老鼠粪便，不敢要了；这是小时候包孙女的披风，还要……”屋里传来志工与谢奶奶拉扯的欢笑声。 

实木桌移开后，只见满地的花生壳和老鼠屎，还有大大小小的瓮，里面的食物已难辨认，还有虫子在蠕动。

个子高的连城志工江爱香（上图左）蹲下身，头贴着地板，用扫把将床底的杂物清出来。她感慨地说：“第一次看到人与老鼠一起住，味道非常臭，很想吐，是为了帮助他们才能忍住的。” 

两只白鸭站在过道的门槛上，见人来也不走，像门卫似的。见到志工清理出了八袋要丢弃的衣服，两大桶还要穿的脏衣服准备清洗，两只鸭子才拍拍翅膀，让出路来。 

衣服投入洗衣机，水管接上水龙头，可洗衣机却怎么也不工作。“水太小了，洗衣机进不了水，不能用，要去河边洗。”听到小珍的话，志工想着，“虽然没有在河边洗过衣服，但来一趟不容易，不能放弃。”于是，4个人提着桶往溪边走去。

杂草丛生的乡间土路上不时传来几声犬吠，桃花盛开，充满野趣，但4人无暇顾及，急步而行，循着溪水叮咚的方向，沿着石拱桥的台阶而下。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往下滴，61岁的厦门志工蔡晓洁，在水泥台阶上来回搓洗衣服，泛起一片片白色泡沫。总是面带微笑的她，从未这样蹲在溪边洗过衣服，蹲久了腰酸腿麻，但想到能让衣服的主人穿上干净的衣服，她做得很开心。 

污渍渐渐淡化、褪去，轻盈柔顺的衣服在溪水里来回游荡。原本蹲着的蔡晓洁，站起身来“哎哟”连连，提起犹如千斤重的衣服，更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连城志工黄玉凤连忙抓紧衣服的另一头，两人咬着牙，拧紧、松开，再拧紧、再松开，直到拧不出水，两人才相视一笑。 

顾不上多喘几口气，蔡晓洁又蹲下，拿起衣服继续搓。发霉的衣服，哪怕很难洗，也要尽力搓干净。她觉得，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多用心，要做，就要做得彻底干净。 

“堆了一大堆衣服，就会不想洗。要从自己做起，懂得照顾家里人，保持房间干净。”蔡晓洁与小珍一左一右提着洗好的衣服。一路上，两人谈笑风声，还沉浸在别有风趣的溪边“洗事”里。 

小珍低头微笑着说：“原来也曾自己洗，洗不干净，就不想洗了，与您们在一起，就会更想做。”她腼腆地表示：虽然腰很酸，却感受到妈妈的爱。 

近午时，日当空，晾在竹竿上的衣服已不再有异味。连城志工张芳丽眉开眼笑地说：“虽然辛苦，但能够帮助他们，感觉很值。”

难得有笑容的阿志摸了摸晾晒的衣服，说道：“这种感觉真好”，又结巴地和志工聊起来：“这么多人来帮我，我很高兴。环境清一清好多了，家里卫生又干净。”不常开口和志工聊天的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哈哈哈”笑个不停…… 

这一笑，屋里屋外的公鸡也“喔喔喔”地叫起来，充满精气神，似乎在为主人喝彩，庆祝这个家一扫往日的污浊，迎来清新干净的每一天……

（文:黄德欣 图:黄德欣 蔡晓洁

2021年4月福建连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