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黄鼠狼的下场

楼主生于85前，苏北农村人。我们那边尊称黄鼠狼为黄大仙，一般人不敢惹的，看见就躲远点。小时候农村有好多草跺，堆的都是稻草什么的，一年四季烧火都是用的它。这些草跺一堆就是n年，往往上年的还没用完，下年的新草就又堆上了，所以好多草跺里都住着黄鼠狼。一般情况下倒是和人相安无事的，黄鼠狼一般吃田鼠，极少数会偷鸡吃。一般人见到黄大仙都会假装没看见，毕竟人家黄大仙也没做过多少坏事，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人嘴馋得很，还不信邪，见到黄鼠狼非要抓住杀了吃，还把皮扒了晒干了卖，黄鼠狼的皮还挺值钱的，尾巴上的毛还能做成狼毫。

堂三叔和我爸差不多大，四叔要小几岁，那时三叔已经结婚，娶的是一个和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大爹家那时候还算富裕，给他们盖了那时农村最流行的三间大瓦房。大爹也给四叔盖了大瓦房，找了个漂亮姑娘，正请媒人说媒呢，姑娘家条件差点，一看四叔有大瓦房，很高兴，已经同意那门亲事了。那时农村有电影放映队，轮流在各大队放电影，农村人没什么娱乐，再加上夏天天气热，都是到处去追看电影。

那年夏天有一天晚上月亮特别亮，天气很好，村里人几乎都去隔壁一个大队看电影去了。看完电影借着月光大家心满意足地纷纷回家，路上还高兴地讨论剧情。三叔他们到三叔家门口时，突然发现门口蹲着一只很肥的黄鼠狼，三叔很兴奋，立即招呼四叔和他一起捉黄鼠狼，说这么肥，能炖一大锅汤。三婶胆小，叫他们别捉了，他们兄弟俩根本不听，只好随他们去了。他们兄弟围追堵截，还拿竹竿打，黄鼠狼肥胖似乎身子不便，不过还是不知道跑哪去了。他们很沮丧说算了，天晚了还是准备睡觉吧，于是四叔就自己家去了。然而过了会三叔准备睡觉时，一掀开蚊帐，居然发现那只肥硕的黄鼠狼正睡在他们的床上，头还枕着他们的枕头。

三叔高兴极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悄悄抄起竹竿，猛击黄鼠狼头部，几下就把它给打死了。三婶害怕地很，躲地远远的，于是三叔就自己把黄鼠狼扒皮破腹，当他切开黄鼠狼肚子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只怀孕的黄鼠狼，肚子里有好几个胎儿呢！他把那只黄鼠狼的肉剁了，剁了一大锅汤，还跑去四叔家叫来四叔一起吃，一大锅肉吃了好几顿才吃完，三婶害怕没敢吃。

后来没过多少天，三婶突然病了，现在看来是得了臆症，每天疯疯癫癫的，找人看病也看不出啥来。有一天好多人去看她，她突然又发病了，指着三叔开始说话，但是说话的声音却好像不是她的，而是一个陌生的老太太的声音，她咬牙切齿地说：“xxx,你真是伤天害理，我儿媳妇怀着身孕，那天赶路走累了，在你家门口晒晒太阳（莫非我们的月亮是它们的太阳？），你们就到处追赶她，她没办法躲到你家蚊帐里，不小心睡着了，结果却被你残忍打死了。我儿媳妇都快生了，她要不是因为怀着孩子，又怎么会被你打死。你杀了我孙子，你们的小孩也别想好，你们生的小孩不死也得是啥子。你那兄弟也吃了我儿媳妇的肉，他媳妇也别想好！”当时好多人都听到了，大家这才知道了他们吃黄鼠狼的事，都很害怕。三叔也开始害怕了，但也无可奈何，他还存着侥幸心理，觉得三婶可能是发烧了说胡话。

后来三婶莫名其妙就好了，生的第一个女儿和我姐同岁，长得很漂亮，但是真的是个傻子，智力低下，后来他们接二连三生了好几个孩子，可是每个都没活多久就死了。我还记得小时候去他家玩，光我记忆中就有至少两个孩子用芦席裹着放在地上，那时候小，也不知道害怕。后来过了好几年，他们终于又养活了一个女儿，智力好像还算正常，很听话，很懂事，他们都很喜欢那孩子。可是那孩子五岁的时候，赶着鸭子，不小心掉河里淹死了。他们伤心极了，后来又生了个女儿，还养活了，可惜还是个傻子，如今已经20出头了。他们不敢再要孩子了，但是他们真的很想要个正常的孩子，于是三叔居然找了个男人让他和三婶睡，后来终于生了个正常的儿子，可惜不是自己亲生的。那孩子小的时候三叔夫妇真的非常宠他，生怕他也会死，从小到大头上一直扎个辫子，还拜了两个干爹，就怕养不大，90后，现在也不小了。

小时候听大人聊起这件事，我还很不屑，觉得三叔夫妇之所以生的孩子死的死，傻的傻，还不是因为近亲结婚么。但我妈说那时候好多近亲结婚的，生傻子的毕竟是少数，比如我亲大姨和姨夫就是近亲结婚，姨夫的妈妈是我外婆的亲姐姐，但大姨生的四个孩子都很健康，很聪明。

如果说三叔家是因为近亲结婚导致的巧合，那么四叔后来的遭遇就让人不得不有点怀疑真的是黄鼠狼的报复了。四叔那时候有大瓦房，小伙子长得精神，头脑也不差，自己开了间小店，生意还不错。所以岳父对这个准女婿很是满意，四叔和姑娘家就开始谈婚论嫁了，彩礼已经都送了。可是四婶家人突然发现四婶不知什么时候爱上了一个她们本村的男人，那男人条件可比四叔差远了。但四婶表示非那男人不嫁，她爹气坏了，一定要她嫁给四叔。于是她打算和那男人私奔，结果被她爸发现了，把她打了一顿，关在家里不准出门。四婶还闹了绝食，最终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家里人给她定好了婚期，据说她是被她爸绑在独轮车上连夜推到四叔家和四叔完婚的。。

后来就发现她精神恍惚，大概受的刺激过大，得了精神分裂症。新婚的她就是躁狂症患者的样子，发起疯来几个男人都按不住，那时她总是被捆着关在房里，其实挺可怜的。我看过她以前的照片，真的是个漂亮姑娘呢，可惜了。后来她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但她只认识女儿，对女儿还可以，但儿子出生后连喂奶都不肯给儿子喂。她儿子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没命似的从家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叫救命，原来是他妈拿了把菜刀在追他，说要把他杀了。这个四婶直到现在还没好过，不过貌似犯病比以前少了。一儿一女如今也都结婚了，不过都是社会底层挣扎。四叔老的不成样，他结婚后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越来越穷，日子很苦。

再讲两个小学同学家的事。一个是男同学，姓李，他家就在我们小学河对岸，过个桥就到，那时他家开着一个小店，卖些糖烟酒、小零食啊什么的。记得那时农村那种小店，墙上一般都用油漆写着糖烟酒或者代销店啥的，卖着两毛一包的傻子瓜子，五毛一包的唐僧肉、狼狗肉啥的，袋子上有时还印着新鸳鸯蝴蝶梦之类的歌词，孩子们可爱吃了。李同学家虽然开小店，经济状况好像并不咋地，他家的房子低矮灰暗，用作小店的那间屋光线都不怎么好。除了买东西，谁也不去他家玩，而且同学们好像都不喜欢和他玩，因为他爸爸好像很凶的样子。他家门口经常会用木棍撑着一张动物皮在晒，有点吓人。有时是猫皮有时是黄鼠狼皮，有时是狗皮。我妈常说修7世才能成为一只猫，猫是有灵性的，我们那边的人一般都不会去伤害猫的。但李同学他爸好像就不信邪，只要是无主的猫狗流落到他家附近，他就会带着李同学和他哥想方设法把它们抓住杀掉，皮扒下来晒干等着走街串巷那种小贩来收，肉自然是全家一起打牙祭。

像他家这种残忍杀害猫狗黄鼠狼的人家，一般人家都视他们为异类，很少和他们打交道。有一次我去他家小店买东西，突然在柜台下面看见两只绿幽幽的小眼睛，我蹲下一看原来是只可爱的小猫，由于光线昏暗，眼睛发出绿色的光，我兴奋地叫到：猫！我特别喜欢小猫，那时候在路边看到猫咪就会忍不住停下来去摸摸。看到有只可爱的小猫，我也想让它钻出柜台让我摸摸。当时是放学时间，李同学也在家，他听见我说猫，就走过来看，还说他家没有猫。他蹲下一看，惊呼：黄切狼子！（狼读第一声，我们那边的土话）然后赶紧关门，并招呼他哥来捉，那只小黄鼠狼很小，也就有满月的猫咪那么大。当时我心里很难过，希望他们把它放了。但李同学哥俩好像驾轻就熟，戴上橡胶手套很快就抓住了小黄鼠狼。我心情复杂就回家了。第二天好像听他说他弄了盆水，把那只可怜的小动物给淹死了。这件事我一直非常内疚，觉得我发现那只小黄鼠狼不该叫那么一声，引来了李同学和他哥。可是我当时还以为是他家养的一只小猫咪，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家连猫都吃。我还一直后悔没力劝他们把它放了。当然他们肯定不会听我的，而且黄鼠狼在他家附近恐怕迟早会被他家捉了。

现在都20年过去了，李同学家一直没什么起色，家里还是很穷，几年前听说李同学他爸死了，得的好像是肝癌。李同学的哥哥听说一直和一个比他大很多的女人在外面混日子，连孩子都没有。李同学结婚了，还有了儿子，儿子成了留守儿童，由他奶奶带着，李同学夫妻在苏南打工。我以为他们就这样了，谁知去年夏天，妈妈给我打电话和我拉家常，妈妈告诉我，家那边又有小孩掉河里淹死了。就是李同学的儿子，已经五岁了。李妈妈很伤心，毕竟是他唯一的孙子。李同学夫妻赶回家后，连一滴泪都没掉，看到李妈妈哭哭啼啼，李同学居然对他妈说，小孩没了再生嘛！别哭哭啼啼的了，我们又没怪你。当时听我妈说起这事，我心里一咯噔，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只眼睛发出绿幽幽的光的小黄鼠狼。